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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圣小说网 www.ysxs.cc,身份号019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陈仰既尴尬又窘, 都是向东那家伙乱七八糟,害得他也乱七八糟。

    “明天要起早, 不要再动了。”

    朝简嗓音又低又哑, 他说完就转过身, 跟陈仰背靠背。

    陈仰这回没有再别扭, 他大枕边这位六岁,再大点都能当叔叔了,自然点,别想奇怪的东西, 莫名其妙。

    不过, 少年人成熟宽阔的背脊贴着自己, 体温很高, 有点烫,那股血性往他的衣物里渗。

    陈仰血管里的血液流动的速度快了几分,躁躁的。

    有些热。

    快要到夏天了。

    床小了就是不行……

    陈仰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身上有伤的人, 睡觉的时候会时不时的醒过来, 潜意识里总担心自己会压到伤口。

    然而陈仰却睡到了天亮。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自己的双手像是漂浮在一片微凉的海里,他就很放心的睡觉,不担心手指头碰到被子。

    梦结束的时候, 陈仰就醒了,他打了个哈欠,眼里包着一泡生理性泪水, 声音懒散的问坐在床边穿鞋的少年。

    “昨晚你睡得……”

    话没说完,答案已经出来了。

    少年的脑袋歪了歪,眼里有很多血丝,眼下是一片深重的青色暗影。

    这是一夜没睡的模样。

    陈仰睡饱了的懒劲顿时没了,少年在没有熏香且嘈杂的任务世界都能睡,怎么昨晚不行?

    是床的原因?

    八成是了,小到挪不开身,睡得不舒服。

    陈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安抚的说:“回去睡吧,回去睡。”

    朝简系好一只鞋的鞋带,换一只穿。

    “雨还没停。”他说。

    “天气预报不准,昨天我看的根本没雨。”陈仰够到床上的外套,手往袖子里伸,翻起来的指甲被刮到了,那感觉直击太阳穴,他咬着后槽牙吸气,拔掉,一定要拔掉,尽快拔。

    陈仰蜷起手指,小心翼翼穿衣服。

    “我打算就在这边的医院拔指甲,等不到回去了,早拔早解脱。”

    朝简看向门口。

    外面传来了陈奶奶的脚步声。

    老人家很懂礼貌,没有直接开门进来,而是先在门外敲了敲。

    “小陈,小朝,你们起来了没啊?”

    “起来了。”陈仰应声,他下了床,趿着拖鞋去开门。

    陈奶奶拎了一个红色大水瓶进来,她发现了一个惊奇的事情。

    屋里两个年轻人的精神状态跟她想象的刚好反了。

    手指甲翻了三个半的,眉眼很有朝气,瞧不出一丝困倦,而手没事的那个浑身低迷,一看就是没睡好。

    陈奶奶自动理解成是弟弟一晚上都在照顾哥哥。

    弟弟的性子外冷内热。

    “就放那,”陈奶奶拦下要叠被子的少年,“回头等天好了,我再洗洗晒晒,现在不用管它。”

    朝简闻言便没再坚持。

    拄着拐铺叠被子有一定的难度,平时都是陈仰干这个活,现在他手不行。

    回去了,家里的被子怕是只能随便团一团。

    吃过早饭,陈仰把车开了进来,车身溅了一堆泥巴是小事,洗洗就行,麻烦的是……

    陈仰数了数车上的划痕,三道长的,两道短的。

    村里的路很窄,荆棘一路相送,就成了现在这幅景象。

    陈仰吞了口唾沫,路非常不好走,他提着心吊着胆,一直在水沟边缘游走,好不容易开到陈西双家门口,结果还要修车。

    车很新,刚见面的时候是黑武士,开起来既舒适又帅气,这会丑不拉几的,堪比凤凰鸟沦落成了土小鸡。

    陈仰自责的叹气:“你跟车主讲讲。”

    朝简一手抵着拐杖,一手拿着陈奶奶做的蒿子粑粑:“讲什么?”

    “漆划掉了,还挺深的,简单的抛光不行,我得重新做。”

    陈仰按了按眉心:“你帮我转告一下歉意,我尽量找好点的店,让车送回去的时候跟原来的一样。”

    朝简:“不用。”

    陈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朝简吃到蒿子粑粑里的五花肉,腌的,肥而不腻,也很入味,他细嚼慢咽完道:“你去跟陈奶奶说,我们想带点这个走。”

    陈仰也喜欢吃,此蒿子跟超市卖的炒菜的蒿子不是同一种。

    据陈奶奶说清明节前后是蒿子长得最好的时候。

    剁碎了和面,做的粑很香。

    找老人要蒿子粑粑的活,朝简是干不来的,只能陈仰出马。

    陈仰往屋里走,他心里挂念着车划痕的事,没走三五步就后退到朝简面前:“车真不用我做漆?”

    “嗯。”

    陈仰问道:“那洗车呢?”

    朝简把最后一块蒿子粑粑吃完:“开回去丢楼下就行,会有人来取走。”

    陈仰:“……行。”

    陈奶奶一大清早就去菜园子里摘了很多蔬菜,装了好几个袋子,全放进了后备箱里面。

    草药不好塞就放车后座。

    陈奶奶还把一个桶拎到了车里,底下铺着一层青菜,上面放着土鸡蛋,再用青菜压一层。

    大部分鸡蛋是攒的,小部分是陈爷爷早上在其他人家买的。

    陈仰来的时候,车里就一个背包,回去的时候满满当当的,都是老人的善意。

    陈仰坐上车,余光隔着模糊的车玻璃瞥向院子,他又去看昨晚自己跟朝简睡觉的房间。

    窗外有一棵石榴树。

    枝叶被风吹着扫动的时候,是有那么点像有个人站在那里。

    陈仰降下车窗,迎着细雨喊道:“爷爷奶奶,要是家里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给我打电话。”

    “随时都可以!”

    两个老人挥手点头,车开出村子了,他们还在屋檐底下看着。

    陈仰用手掌打方向盘,手指头往上翘着,他屏息开车,直到车子摆脱了掉进水沟的危机才说话。

    “也不知道我的爷爷奶奶要是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

    朝简的手肘靠着车门,阖着眼漫不经心道:“身子佝偻,一头白霜,满脸皱纹。”

    十二个字终结了这个话题。

    陈仰的伤感因此烟消云散,他只是一时的有感而发。

    家人在他的人生里占据的面积很不均匀。

    如果亲情的总分是十,那四个老人是零,父母大概是零点2,妹妹是满分。

    这取决于相关记忆的浓稠度。

    副驾驶座上响起了悠长的呼吸声,陈仰转头一看,少年睡着了,他把车开稳点,慢慢的往医院驶去。

    陈仰定位的是这里的一个县医院,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他本想自己去的,没料到车刚停好,少年就醒了。

    “你在车里等我就行。”陈仰说。

    朝简径自解开安全带下车,陈仰见状只好让他跟着。

    翻上去的指甲盖会带来视觉震撼,陈仰一次翻了三个半,他一进医院,四根手指就成了焦点。

    有同情的,也有恶心的。

    陈仰排队挂了号,拎着病历本找朝简,发现他身旁多了个氧气美女。

    大厅里的人频频侧目,长得好看的站在一起,别提有多赏心悦目了,就算不是自己家的,看几眼也能心情愉悦。

    陈仰心想,是很赏心悦目,他走近的时候,美女刚开始她的搭讪。

    “帅哥,你要挂哪个科?”

    “可以上那边问的。”

    “只有你一个人吗,你这样子,怎么你家人没陪你过来?”

    美女年纪轻轻的,眼神里散发着母爱。

    朝简扫一眼她放在自己拐杖上的手,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抵触跟冷意。

    美女难为情的拿开手,她慢吞吞站起来,一脸“我竟然被嫌弃了”的怀疑人生样。

    “一楼还是二楼?”

    美女听到声音就立即坐回去,脸上扬起一抹纯净的笑容:“挂号吗?一般都是在……”

    旁边传来一道男声:“就在一楼。”

    美女闻声望去,是个瘦高男人,她又去看少年,原来有人陪着啊。

    兄弟吗?长得不像。

    那就是朋友。

    而当他们站到一起的时候,美女就感觉到了那种插不进第三者的氛围。

    敢情少了个字,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美女被真相打击的风雨飘摇,她冷不丁的看见了瘦高男人的手指,吓得不轻,母爱又出来了。

    这也太惨了吧,真可怜。

    所以不是他陪少年来看腿,是少年陪他来看手。

    陈仰接收到了美女的羡慕跟祝福,他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朝简:“不用管。”

    陈仰带他去诊室那边,感慨的说:“像我们这类任务者,很难有情感生活。”

    说没就没了,对自己都负不了责,更何况是别人。

    朝简驻足:“你想谈恋爱了?”

    没等陈仰开口,他又道:“还是要结婚?”

    陈仰说:“都没想。”

    朝简垂眸俯视他,半晌道:“可以想,找同类。”

    “算了,不现实,生命都没保障,哪有心思谈情说爱。”陈仰笑笑,“再说,我要是找个任务者媳妇,那她必须跟我同吃同住,做我搭档。”

    “现在我们在一块儿,默契也培养出来了,我没想过再去重新组队,加人进来的话,三个人……”

    朝简拄拐走了。

    拐杖敲地面的哒哒声既冷又沉,显露出少年人躁戾的情绪,犹如晴天下冰雹,来得毫无预兆。

    陈仰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他困惑的捏住病历本,受伤的手指头一阵抽搐。

    操。

    陈仰骂了句脏话。

    拔掉指甲以后,陈仰什么都不想了,身份号,康复院,任务,人生,计划,将来等等,全都死在了四片指甲之下。

    陈仰摊在椅子上面,左手的中指裹着纱布,右手是食指,中指,无名指裹了一层。

    他后仰头,后脑勺靠着椅背,眼睛闭着,脸上一点血丝都没有。

    朝简坐在一旁看自己的左腿,一语不发。

    “阿嚏——”

    陈仰前倾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我好了,我们走吧。”

    朝简跟他同时说话:“回去训练。”

    “什么?”

    陈仰问完就反应了过来,他开心的说:“行,我会给你制定一个计划表。”

    “从双脚着地的站起来,到站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直到站稳了,我们再走。”

    陈仰拍拍少年的胳膊:“我说个话,你看你能不能听进去。”

    “你的腿是心理原因导致的不能走,不如你试着去找引发这一切的人或者事,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朝简并没有接这个话题,只道:“从明天开始。”

    陈仰点点头:“好。”

    看来是听见了,没听进去。

    陈仰不动声色的瞥了瞥少年的左腿,不想走,不敢走,不能走,这三者看似差不多,实际有很大的区别。

    要找到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可少年明显不会说,陈仰曾经受过刺激,有心理阴影,多少能理解对方的逃避,他也不愿意把待在康复院的那三年多摊开,更不想去拾起自己选择遗忘的那些记忆。

    每一幕都带着血的味道。

    返程很顺,陈仰跟朝简在路上吃的午饭,回三连桥就躺着了。

    他俩在大床上睡了个午觉,爬起来给邻居们送草药。

    邻居们回以高涨的热情。

    陈仰要在一个邻居家里待上好一会才能去下一家,然后又是新的一轮我问你答,你问我答。

    话说多了,缺氧,陈仰到平房那边的时候,嗓子都哑了。

    唠嗑也不是个轻松活。

    陈仰拎着手里的最后一袋去武叔家,门是开着的,院里没人,他站在门口喊了几声。

    “来了!”里屋传出武叔的声音。

    之后又没了动静。

    陈仰过了会才看到人,他惊讶道:“叔,你这是怎么了?”

    武叔一条裤腿是湿的,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

    “摔了。”武叔揉腰,眼睛往陈仰旁边的少年身上看,“这是?”

    陈仰介绍道:“他叫朝简,就住在你们这一块。”

    武叔揉腰的动作停了停,他记得上次早早问这一带有没有姓朝的人家,还问有没有长得比明星还帅的男孩子。

    今天带过来的不就刚好符合。

    那早早当时就是在打听这个孩子吗?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真是咱们这的?”武叔狐疑的说。

    陈仰咳了声:“真的,他小时候确实住在这里,只不过没怎么出过门,后来就去国外了,最近才回来。”

    武叔说:“这样啊,那就难怪了。”

    “面生得紧。”他明晃晃的打量少年,长得好,穿得好,气质也好,就是腿不好。

    这块的平房户他一清二楚,小孩子是根据大人长的,他就没见哪个的轮廓能对的上这个少年。

    朝简不在意武叔的视线,他神色如常的立在原地。

    武叔问道:“哪一家的?”

    朝简沉默。

    见武叔看过来,陈仰糊弄的挥了下手:“就那边。”

    划拉了一圈范围。

    武叔象征性的瞧瞧:“噢……噢噢。”

    陈仰把草药给了武叔,告诉他每次泡脚大概抓多少。

    “这个好。”武叔说出一串叠音,“这个好这个好,你婶婶背上长湿疹,老毛病了,总是好不了,说不定泡一段时间能有效果。”

    陈仰说:“还是要多锻炼身体。”

    “难。”武叔叹气,“道理都懂,亚健康的人一抓一大把。”

    “你婶就跟那些小孩子一样,今天腰酸背痛,发誓明天一定要锻炼,到了明天照常懒成一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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